雅典娜对亚历克斯的病例很感兴趣。
“乔纳森,你看得懂吗?”姜磊坐在一旁打趣道。
乔纳森斜了他一眼没有搭话。
“我就说嘛。那个东西像天书一般,要是能看得懂话,都可以成仙了。”
“成仙是什么意思?”
“呃……”姜磊差点被乔纳森的问题噎死。“成仙,成仙就是……你知道神吧,希腊神话里的那些奥林匹斯山上的那些家伙。在中国,神仙就相当于那些神。”
“哦,明白了。”乔纳森没想到面前这个瘦小苦干的中国小伙子话这么多。“我说你会下棋吗?”
“什么棋?”
“国际象棋。”
“会一点儿,怎么想来一盘?我机器里可有现成的。”
“来就来。”
雅典娜从案例册子里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两个男孩子在不远处扯皮,只有摇头的份儿。说实话,这案例实在不是她这一介武夫能看得懂的。怎么办呢?
“乔纳森,进来一下。”雅典娜暂时合上病例,边起身从茶水室走回办公室,边道。
“老板,你找我?”
乔纳森刚要坐下来下棋,就被雅典娜叫了过去。于是他无可奈何的向姜磊耸耸肩,姜磊无言以对,像只泄了气的皮球。
“这个东西你怎么看?”
乔纳森接过雅典娜丢过来的亚历克斯的病例,翻看起来。
“老板……”
“叫我雅典娜就可以了。”
“恩?哦!好的!雅典娜!这份东西写得不明不白的,好像主治医生也不知道病人的具体情况。”
“这是份复印件……你找到原件了吗?”
“没有……你知道……说实话,我根本不知道它在哪。这份复印件就放在一个文件架的下面,似乎有人故意藏在那里的。”
“哦,是这样。”雅典娜很不喜欢拿别人的东西——这个道德没有关系,她在乎的是获知确切消息的渠道,毕竟从别人那里得来的都是二手或者三手讯息,有可能是不准确的。
“雅典娜,病例中有一段话很特别……”乔纳森提给她一页纸道。
“为什么这么说?”雅典娜接过来,仔细的研读起来。
“病例中有一段脑CT诊断结果。负责记忆的区域出现了一片类似于烧灼的损伤,似乎有人在他的大脑褶皱上烫过衣服……”
“这是什么意思。”
“他的记忆曾经被改写过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
“读大学那会儿,我读过几本相关的书籍。所以我们最好找个精神科的医生看看这份病例。”
“我明白了,你先出去吧。”
“不行,我不能同意。”老皮特脸色极为不悦。“我不能让本杰明成为你们利用的工具。”
“你开玩笑的,是吗?别以为我们不知道,你也在利用本干见不得人的勾当,而且据我所知你选择诺曼底可不是为了那里的风景。”莎莎阴阳怪气的说道。
“你什么意思?!”皮特的脸色更加难看了,像只红彤彤的番茄。
“更何况,只有我们能让你的小朋友苏醒过来继续你的小花样。”
“你……”老皮特实在无语了。
他来之前就知道黑玫瑰正在打本杰明·拜尔的主意,可是没想到他们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他。他本打算放弃的,但是他的计划可是精心设计许久了的,不能眼睁睁看着它夭折在襁褓里。可是,黑玫瑰……
“怎么,皮特,想放弃你的计划吗?好像舍不得吧?”
莎莎有恃无恐的样子实在令老皮特抓狂,他恨不得跳上去撕烂她的脸。可是这么做也于事无补,本还会继续昏迷下去。
“皮特,我只要亚历克斯,本这只小毛毛虫还是要留给你的,怎么样,你接受了吧。”玛莎的语气忽然缓和了下来,向老皮特吹起的耳边风。
“我……这个……你确定能让本杰明醒过来吗?”老皮特松口了。
“我不会骗你的,皮特。”莎莎和颜悦色道——刚才好似厉鬼的脸色如今灿烂得如旭日朝霞,这个女人很不简单。
老皮特坐在那里,低着头沉默了许久,脸上看不出丝毫的表情,仿佛他早已灵魂出鞘,云游太虚去了。
“对不起,雅典娜小姐,你送来的病例我认为不是真实的病例……对不起……我帮不了你……”
这是雅典娜今天接到的第五个电话,和前面四个一样,这位权威的精神科医生也是无能为力……
看来对于亚历克斯这样的怪病还需要怪医来医啊。
“卡西莫,听着,我是雅典娜,你那里有没有特别一点的精神科医生?”
雅典娜料想这一次的结果与前几个电话大致一样,于是就改变了她的策略,没有追问病例的事情,而是避重就轻,打听起医护人员这个小圈子的情况来了。
“这个……心理医生算不算精神科的?”通过对方支支吾吾的口气来看,雅典娜果然没猜错。
“你说呢?”
“我找找……似乎有这么一个,就在巴黎,不过他可不会随便给别人看病的,因为他每年一共只接受20个病人……”
卡西莫依然在兜圈子,好像这个人是瘟疫一样碰不得。
“告诉我他的名字。”
“这个,听着……”
“告诉我他的名字!”
“呃……好吧……克里斯蒂安·沃尔克。不过别人……”
雅典娜没等卡西莫讲完便挂断了电话。
克里斯无所事事的坐在沙发里,右手支着下巴看着面前这个泪美人不停的挥泪如雨。
“你知道吗?我……我等这个角色……许久了……可是就因为……丽莎……那个荡妇和皮埃尔导演上了床……所以……不……那是我的……呜呜呜呜……”
“卡梅丽小姐,您真的没必要为那个荡妇掉眼泪的,说不定那是一部烂片……”克里斯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安慰道。
“不——不许你说皮埃尔导演的电影是烂货——”卡梅丽转泪为怒,瞪着克里斯喊道。
“呃……”
克里斯一时之间呆在那里,怀里紧紧抱住米奇老鼠靠垫。一个文弱女子在不停地哭泣大半小时之久,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骂人,实在不一般。
“呃……呃……卡梅丽小姐……”
“不许你说话!我可不是花钱来这儿听你废话的!”卡梅丽小姐杏眼一瞪,刚刚那个哭哭啼啼的女人便荡然无存了。
好吧,不说总行了吧。克里斯立即做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,继续百无聊赖的听着洋娃娃歇斯底里的叫喊和无休无止的哭泣——她来之前是不是水喝多了。
他斜眼望去墙上的挂钟——还要忍受15分钟……
还有10分钟……
5分钟……
3分钟……
2分钟……
1分钟……
“等等,我还没有哭够,再加一个小时……”
啊——
“对……对不起,我们每次只能治疗一个小时……”
“我就要两个小时!”卡梅丽一手攥着皱巴巴的纸巾哭天抹泪,另一手却义无反顾的拍响了桌子。
这个时候桌子上的计时小闹铃突然大发作,惊得屋内的两个人同时收住了声音。一下子整个房间里只有那个破闹铃一个人哭闹着……
就这样两个人呆在那里,直勾勾地盯着那只发疯的闹铃,直到它耗尽了发条的最后一丝能量。
“呃……啊……我……好多了,我看我还是先走了,这是支票,再见……”
卡梅丽被这一幕吓坏了,从她的表情看来,这闹铃好象是她拍桌子拍响的,并将之看作是上帝的命令,于是乎她丢下支票,夺路而逃。
“见鬼!终于走了!”克里斯如释重负,很有爱意的抚摸着这只通灵性的乖巧的小闹钟。“没想到闹铃还有这用途,哈哈。”
克里斯捡起支票,笑得更开心了,原来卡梅丽小姐一时之间有些慌乱,只添了个名字,忘记写具体数字了——这就成了一张空白支票,哈哈……
正大笑着,突然门铃响了。
见鬼,这是谁呢?克里斯立刻闭上了嘴巴,好像门外的是一只大黑猫,而他就是那只偷黄油的小老鼠。
门铃继续响着,克里斯稳定了一下情绪,优雅的把支票放进衬衫的口袋,向门口走去。
“你是克里斯蒂安·沃尔克先生吗?”
“你是谁?”克里斯很久没有听见别人叫他全名了,这会儿听起来很不舒服,他更喜欢别人叫他克里斯。
“我是雅典娜。我有个病例,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!”雅典娜带着个太阳镜,样子酷酷的。
“对不起,我不是医生,没有权力……”
“我知道你没有行医执照,不过这丝毫没有妨碍你给人看病哦,而且还是那些心理极度压抑的名人……要我说出他们的名字来吗?”
“呃……你是谁?”克里斯大吃一惊,不晓得面前站着的这位是何方神圣,居然对他了如反掌。“委员会的吗?听着,我从来没有给什么人看过病。”
“少废话!”雅典娜压低声音狠狠的喝道。“看还是不看?”
“先进来吧,我可不希望邻居们看见一个黑手党出现在他们的楼梯上。”
雅典娜一回头果然看见几道鬼鬼祟祟的黑瞳从门缝里探出来。
“好吧。”
“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!”克里斯从冰箱里拿出两瓶矿泉水递给了面前这个有点凶巴巴的女人。
“叫我雅典娜就好了,你也不希望我知道你太多事情吧?”
“说吧,什么病例?”
老皮特沮丧至极,在见到玛莎之前,他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狼狈的要挟过,心里感到莫大的耻辱。他气鼓鼓的离开直布罗陀,发誓再也不会回来了。
诺曼底的阳光依然灿烂,就像春天里的阿尔卑斯山一样散发着迷人的魅力。本懵懵懂懂的从昏睡中醒来,隐约间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出了病房——那似乎是一个女人,但是他是在记不得到底在哪里见过的。他还是觉得头有些昏昏沉沉的,辨不清方向。他努力回忆着事情,可是过去却像一张空白的白纸一般,没有给他留下一点印记。在飘飘忽忽之间他又昏睡过去。
老皮特一回到诺曼底便听说本杰明苏醒过来。医生们都说这是一个奇迹,欢呼雀跃得不肯停止,可是老皮特却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奇迹,而是他放下尊严的契约书,标志着他履行协议的开始。
本恢复的很快。在他第二次苏醒过来之后,便可以活动和说话了,唯一的遗憾便是记忆依然混沌得如同新生儿。
“感觉怎么样?”护士小姐问道。
“很好。”本发觉有点喜欢上面前这个正帮他下床的护士小姐了。“您有男朋友吗?”
“为什么这么问?”
“如果没有,我能成为您第一个考虑的对象吗?”
“也许吧!不过我得先问问我丈夫同不同意。”
“啊……”
“哈哈,开玩笑的了。我至今依然单身。不过我不喜欢德国人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德国人有点古板。”
“我古板吗?”
“不,可是你是我的病人。我不能和病人交往,否则我会累死的。哈哈……”
“那等我病好了呢?”
“那要看你什么时候能好了,”她笑道。“外面的沙滩很迷人,想出去吹吹海风吗?”
“当然,如果跟您在一起的话。”
克里斯翻看着病例,时不时的停下来思索一番。这个病例的确很奇怪。病人的头部并没有受到外力袭击,但是大脑皮层却出现创伤性损伤,这有些不可思议。更让他不解的是遭受损害的是主管记忆与思维的区域。难道……还真不好说啊。
“能让我看看病人吗?单从病例上我不敢确定是什么病症,我需要亲自看一眼病人。”
“怎么,病例上写得不够详细吗?”
“病例只是个参考,具体诊断还需要直接从病人本人开始。我需要看到病人,才能确定,现在只能怀疑。”
“怀疑什么?”
“有人用非常规手段损伤了病人的大脑皮层,可能会造成其短期内记忆混乱。”
“是什么样的非常规手段?海地人干的吗?”
“海地人?你也看《英雄》吗?”
“回答问题。”雅典娜可不喜欢有人对她刨根问底,好像她是个犯人一样。
“好吧,现在我好想在被审问一样。我怀疑某位高人催眠过他。”
“为什么会这样?你肯定?”
“我就是个催眠师,催眠术对大脑造成什么样的损伤我可是一清二楚,但是我需要见到病人本人,确认一下。”
“我明白了,但是我不能带你去看病人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你不需要知道得太多,否则你必须替我工作。”
亚历克斯在医院里醒来了,现在感觉很好。他看到床边正有位漂亮的护士小姐为他量体温,调节点滴囊里滴定的速度。
“你醒了?感觉如何?”护士小姐的声音真是迷人啊。
“很好,谢谢。这里是哪?”
“巴黎德梅尔罗医院。你现在还在法国的领土上,士兵。”
“这个玩笑很好笑。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?”
“巴黎很美的,难道这么快你就要抛弃这里的良辰美景吗?”
“是很美,只是我还有公务在身,需要马上出院。更何况,我感觉好多了。”
“好吧,我去问一问德梅洛医生,他是你的主治医生,看他是否同意你的观点。”
护士出去了,留下亚历克斯一个人躺在病榻上。他不喜欢躺在床上,那是浪费时间且懒惰的表现。他需要活动活动筋骨。外面看起来天气不错,阳光明媚的——至少从窗子里看是这样。他慢慢的坐起来抓住床栏杆,试图下床走走。但是他不知怎们了,两条腿有些硬邦邦的不听使唤。
“见鬼,这是怎么了?”他小声咒骂道。
但是他总算慢慢腾腾地下来了。窗外的风景永远都是美丽的。更何况窗外还有一大片绿色。
有人在敲门,是雅典娜。亚历克斯很高兴再次见到迷人的雅典娜。
“还好吗?”
“很好,谢谢。我现在很想出院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我想自由自在的走动。你知道,在医院里什么都不能做,还有漂亮的护士诱惑你。”
“那你应该高兴才对。我要是你就呆在医院里。”
“别说笑了,要是换作你,早逃出去了。”
“你真的想离开吗?”
“是的,但是医生不让。”
“那你出去想做什么?找你弟弟吗?”
“你知道,我来巴黎唯一的目的就是寻找我弟弟本。是冥冥之中的指引带我找到了你,可是我不知道这有多大用处。”
“似乎用处不大,现在想找到我的人太多了,有些人的确知道我在哪,做什么,但是他们并不想亲自找上门来,而是通过其他途径借刀杀人。”
“看起来,有些人很不喜欢你。”
“是啊,我也这么认为。所以我想把他们找出来问个究竟。”
“这么做很危险。”
“我知道,所以我很需要你,恐怕你也需要我吧?”
“但是我还是被关在这里啊。”
“看来,你很想出去喽。好吧,我帮你越狱。”
“怎么做呢?”
这时护士小姐来查房了,于是雅典娜竖起食指贴在唇上。
“你看起来好多了。”护士小姐称赞道。
“谢谢。”
“能回到床上去吗?我要给你做检查……”
“好吧,看来我需要离开一会儿。晚上见。”雅典娜自觉地退了出来,不过在她的脑子里正飞快的形成一套完美的跑路方案。
本要比想象的康复的快,两天之后便可以在沙滩上晒太阳了。但是本每次见到老皮特,总能从对方的脸上读出一丝愧疚和遗憾。
“老皮特,你怎么了?”本晨跑的时候拦下了从对面跑过来的皮特。
“我很好,不用担心。”
“真的吗?”
“当然。”
本耸了耸肩放他走了。其实本一直都在怀疑老皮特有事情瞒着他,当面又不好问。况且自他入院以来,老皮特就没怎么来看望他,更没有给他事情做,似乎把他遗忘了。现在他感觉自己好多了,至少可以吹吹海风,如果能下水去冲浪,那会更棒。但是诺曼底可不是冲浪的好地方,或许他下次能找个机会去夏威夷玩玩。
“本,能和你谈谈吗?”几天以后,老皮特找到了他。
“当然可以。”
“我知道最近你进了医院,不过现在看起来好多了,不是吗?”老皮特故作高兴状,但是脸上掠过的一丝哀怨还是被本捕捉到了。
“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?这几天我发觉你总在躲避我。”
“这个……这个很难讲。你有一个双胞胎哥哥吧?”
“嗯。他怎么了?”
“没什么,我只是有些好奇。你和你哥哥平时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,比如心灵感应之类的?”
“我经常梦见他,算吗?”
“不,不,我不是这个意思。最近会不会出现什么幻觉,或者有些不可思议的现象?”
“让我想想。有那么一次,我在电脑前,忽然头脑中有个声音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一个单词,似乎是雅典娜……”
“哦,那是谁的声音,听出来了吗?”
“好像是亚历克斯,我不敢肯定,你知道这怎么可能发生呢?我哥哥在德国,而我则被困在这里……”
“你有没有想过怎么跑出去,或者为什么会在这里?”
“不知道,你知道的,我很喜欢这里,况且学校并不是个好地方。”
老皮特没有再问任何问题,他似乎明白了一点,不能再催眠本了,否则远在千里之外的另外一个人很有可能成为一个后门,让某些人乘虚而入。但是如果不催眠,又如何完成“黑玫瑰”下达的任务呢?这个问题很难处理,或者根本不能处理。但是人有的时候又是身不由己的,有些事情不得不做。
“皮特,你只要让亚历克斯乖乖的自觉的走进这座城堡就行了……”那是莎莎的声音,上帝啊,是莎莎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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