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皮特实在是多虑了,这给他徒增不少的烦恼。事实上,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救世主,也不屑于做耶稣那样的人,他有自己的目标,有着自己的追求,所以说他不应该因自己一时的心慈手软而前功尽弃。毕竟,没有本,他什么都做不了。如果说他一定要怪罪一个人的话,那也只能怪他自己,谁让他曾经是“黑玫瑰”中的一员呢?皮特想到这里,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,但是对于心中升起的那份罪恶感他还是无能为力——索性就随它去吧。
本杰明又回到他熟悉的环境之中——那间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卧室,还有成为这个房间唯一亮点的那台电脑。
“回来真好,想死我了,宝贝儿。”本兴奋的坐进椅子,抱着显示器一顿猛亲,真有种久别胜新婚的畅快感。
“好了,本,别这样了,那又不是你的女朋友。”老皮特笑着说道。
“比见到女朋友都高兴啊。你知道,我可是一个离开电脑活不了的人。”
“好吧,好吧,可怜的人儿……”
“你是说我,还是电脑?”
“你说呢?”皮特哈哈大笑起来,笑得本浑身上下直起鸡皮疙瘩。
“OK,现在听我说,本,我希望你能够每天空出1个小时或者更多的时间出去走走,找人聊聊天,我想这才对你的身体有好处。”
“怎么,你在说我胖了?”本马上对着显示器上自己的影子,左看看,右看看,似乎真的胖了一点。“呵呵,还不错,至少我不是以前那根杆子了。”
“本杰明!”
“好了好了,我听你的就是了。最怕你叫我全名了。”本嘟嘟囔囔地启动了电脑。
其实,室外也挺可爱的。帅气的沙滩,养眼的美女,还有无所不在的暖暖的阳光和轻轻的海风——真是一处理想的度假胜地。
姜磊早上一进公司便觉得分外古怪。其实,要说古怪也似乎有些言过其实了,这里应该和往常一样空空荡荡,咖啡也是冰冷的,空调没开,一个晚上浑浊的空气便肆无忌惮的充满了斗室。他一面打开窗子,一面收拾咖啡机——因为他爱上咖啡了,而且每天早上必须自己亲手煮咖啡,这样才对得起自己。
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小天地里,继续莫名其妙的工作——玩网络游戏。要不就是看看邮箱,有没有收到娜娜的E-mail,但是他又一次失望了。
不知道是什么原因,娜娜似乎有一个星期没有发电邮给他了——这要是在平常,娜娜的电邮多得准能撑爆他的邮箱,害得他不得不跟运营商解释个中原因。
“娜娜,最近还好吗,好久没有收到你的E-mail了,不知你怎么了。特想你……看到后请回话,好吗?我有些焦虑不安了。”他写下了这封邮件,马上发了出去。
事实上,今天的办公室的确与往常不同。他向雅典娜办公室的方向望去——老天!她还没有来,他的办公室空空如也,不过装饰的很是整齐质朴。
“老板不是不负责任的人,但是照往常从不迟到来说,这一次的确够得上大新闻了。”姜磊自言自语道。“对了,那个乔纳森呢,也不在吗?奇怪了,都去哪了?”
正嘟囔着,他便发现了一张字条压在他的键盘下面。
“请赶到以下地址……”
“本,在做什么?”老皮特诡异的声音又扰乱了本杰明的思绪,在此之前他正专心致志的玩着游戏——真正的游戏。
“休息,刚才修改了一下我的程序,补了几个漏洞,不久威力就会提升一倍。”
“很好,那你休息吧。不过,我还是希望你能到外面走走,今天的海滩很美。”
“每天都很美,只是我不喜欢早上去沙滩,太冷清了。”
“随你吧。”老皮特欲言又止。
是啊,老皮特实在不想在“黑玫瑰”的问题上为难自己,可是他又不想当前雇主的垫脚石。时至今日,他想到了继续逃亡,可是这个时候他居然想到了一个人,那个还在巴黎的老熟人,年龄和本差不多,因此看见本,就好像看见那个人。可惜的是短期内,他好像回不去了,而诺曼底这里……不知道,也不想知道,总之他不想再为这个问题烦恼了,不想……
但是有个人可不这么想。
姜磊风风火火赶到雅典娜指定的地方——坐落在巴黎北部塞纳河畔一个小村庄里的一间旅馆。小伙子以前从来没有来过这么远的地方,不过这间名为“亨利酒馆”的小旅店却没有丝毫特别之处。
姜磊跳出计程车,便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进去,像风一样飞过旅馆的前台,惊醒了还在睡梦中的老板,令后者破口大骂起来。
室外的不同,却不代表室内也落凡尘。当姜磊钻进304号房间的时候,他倒吸一口凉气。屋子里暗暗的,泛着幽蓝色的萤光,还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香味。由于室内很暗,姜磊也不好大声喧哗,气鼓鼓的只能在心里咒骂雅典娜总是“别出心裁”。
“老板……”
“不要讲话,笔记本带来了吗?那边有根宽带网线,去吧。待会儿告诉你具体情况。”雅典娜压低了声音讲道。
这个时候,室内的灯光稍微亮了一些——只是和刚才比起来亮了一些,不过姜磊还是看见了一丝人物的轮廓。
一个人躺在沙发上,对面坐着另一个人。离他们不远处还有两个人熟悉的身影——自不用说,一定是雅典娜和半路杀出来的乔纳森。
“告诉我,你叫什么名字?”那个坐着的男人开口了,声音和这间屋子一样诡异,空灵。
“亚历克斯·拜尔。”躺着的男人答道。
“亚……”姜磊差点没晕过去,亚历克斯不是在医院吗,怎么跑到这种鬼地方来了?
“亚历克斯,嗯,能谈谈你的工作吗?”
“对不起,我不能说。”
“你的家人呢?”
“他们很好。”
“你为什么来巴黎?”
“公事出差。”
“真的吗?那你怎么会有时间找雅典娜呢?”
“我也不想找,只是有个声音告诉我,必须去找她……”
“对不起,我不明白。”
“我也不明白。但是我经常出现幻觉。”
“什么样的幻觉呢?”
“一个声音,平淡无奇的男人的声音,但是很有诱惑力。他叫我本……”
“本是谁?”
“我的双胞胎弟弟。”
“他都怎么说的?”
“他告诉我,去找一个人,去找雅典娜,去找……不,不,那个声音又想起来了……那个声音……不,我不是本……不对,我就是本……我什么都没有做,只是向往诺曼底的沙滩……”
“沙滩是什么样子的?”
“金黄色的沙滩,不,不对……我不记得了……不记得了……”
“本,怎么了?本……”老皮特正要离开,便听见背后扑通一声——本摔出了椅子。“这是怎么了?”
本如同一个发着高烧的病人开始胡言乱语起来。
“沙滩很漂亮,还有一处度假村,我就住在那里……可是我还不知晓名字,仅记得老板叫老皮特……”
“本……醒醒,本,快醒醒……本……听我说,你看见了什么?”
“一间很暗的房间,幽蓝的灯光,使人仿佛置身于宇宙的深处。一个男人,一个年轻的男人坐在阴影里正悠悠地问我看见了什么……”
什么?老皮特大吃一惊。那个场景他再熟悉不过了,没错那个人就是……就是……不可能,他们不可能找到我,不可能……不,不是在找我,他们找到了本的双胞胎哥哥亚历克斯——上帝,他正在给他催眠呢。不,这不行,这对兄弟居然互为对方开了个后门——心灵感应后门,我不能让他们这么做……
老皮特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,马上坐下来稳住自己慌乱的情绪,慢慢思索起对策来——现在该是他摆脱现状的时候了。他需要找个人来代替他,来背黑锅——但是他并没有达到他的目的,也没有按照他的计划行事,他明显为了这个毫不相干的年轻人,正在毁掉他计划多时的惊天之举。对,是时候反击了。是时候了……
“本,醒来吧,我们还有事情要做。我们还有一个伟大的事业要去完成。”老皮特又恢复本来的样貌,继续他本已经开始的计划。
亚历克斯陷入了混乱的思绪之中。有些不知所措,还有些手忙脚乱。克里斯看着他,出了神。就在他走神的一瞬间。亚历克斯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。确切地说是一部扬声器……
“我们要做什么?……记得我的程序……好的,听你的。”
“什么程序?”
“木马。”
“你要做什么?”
“我们还在考虑,因为我们需要找出一个漏洞,一个安全漏洞……哦,找到了。好了,好戏开场了。”
“亚历克斯,什么好戏?”
“不,我不是亚历克斯,我是本,本杰明·拜尔,一个超级黑客,正在破坏系统,正在释放病毒,正在破坏欧洲的免疫系统……”
“你确定自己没有说梦话吗?”
“这是老皮特的事业,这是老皮特的计划,我们应该顺从……”
“姜磊,网上有什么动静吗?”雅典娜实在不喜欢亚历克斯的语调,像个丧心病狂的罪犯正在绑架一位善良的少女。
“没有,我的小伙伴正在监视。”
“小伙伴?”乔纳森对这个名词挺感兴趣的。
“还没有动静……还没有……”
可是话音未落,室内幽蓝的灯光突然熄灭,四周漆黑一片,只有姜磊的电脑显示器泛着白光,将小伙子的脸映得惨败,好像恐怖片里的女鬼一样——这是怎么了?
“糟糕!这是怎么回事?”姜磊惊呼一声。
“什么?”这一声不要紧,立刻惊醒了还在梦海畅游的亚历克斯。
“亚历克斯,感觉怎么样?”雅典娜听得见他们的声音,可是就是看不见谁是谁。
最后,克里斯拉开的窗帘——姜磊这才发现屋子里的陈设。没有壁纸、光秃秃的墙、天花板上像星星般点缀着小小的节能灯管,但是蓝色的光却是从墙角边几盏不起眼的蓝色电子管发出的——当然,这会儿已经停电,已经见不到那抹幽蓝了。窗子也很宽阔,巨大的落地窗外还有一座微缩花园,满眼的绿色很是养眼。
“我怎么了?”亚历克斯像是刚刚睡醒的小孩子揉着眼睛问道。
“你很好,只是刚才有人不小心打扰了你的春梦……”克里斯回答道,脸上的愠怒依稀可见。
这个时候,姜磊才注意到房间内的主角正坐在一座真皮沙发里,对面的茶几上放着一鼎小香炉,想必那香味便是来源于此。克里斯坐回他的位置——一把普通的办公椅里,就在亚历克斯的对面。
“春梦?”亚历克斯的脸有些泛红,这可不是什么好字眼,尤其由一个外人提起。
“开玩笑的,哈哈。”姜磊看着倒霉蛋发糗的样子实在好笑。
“好了,你还记得刚才在哪里吗?”雅典娜问道。
“我……我……我似乎做了一个梦,梦见了一张脸,一张中年人的脸,很普通的脸……”亚历克斯似乎又要开始梦游了。
“能描述一下那张脸吗?”雅典娜又问道。“姜磊,你可以电脑绘图吗?”
“呃,对不起,老板,我可没有什么艺术细胞……”
克里斯坐在椅子里不发一言,双手十指交叉在一起,竖起两根食指顶在唇边思索着。他有一种不安,就在为亚历克斯实施催眠的时候,他就明显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,但是这种感觉他又说不清道不明,只是在心里默默的念着一个名字——让。
想当年,让也是一个催眠大师,他的催眠手法很特别,这种特别之处在于与普通的催眠大师使用的手法正好相反。打个比方,如果普通醉眠大师是逆时针缠绕一根麻线绳的话,他就是顺时针,因此可以解除任何普通催眠术,而且不会被反解除,因为他还给绳子打了一个结。克里斯也可以这么做,但是他的手法要平和的多,因为他不会去打结。
不过,就亚历克斯的情况而言,对方似乎并没有打结,至少没有打上死结——这一点也便是他最困惑的地方,也是他不能确定对手身份的原因所在。见鬼!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
“我能帮上什么忙吗?”乔纳森终于开口了,否则人们快忘记屋子里还有第五个人。
“你可以画像?”雅典娜问道。
“会一点儿。”
“那很好,我正需要呢。”雅典娜如释重负。
“亚历克斯,可以了吗?”
“好了,开始吧。”
姜磊被排挤出那个艺术小圈子,无所事事的见到克里斯也在发着呆,便坐过去搭讪道:
“我叫姜磊,你还好吗?”姜磊来法国有好几个月了,他的法语还是不怎么样。
克里斯没有理他,继续沉思着。不过他的眼睛却盯着在电脑前忙碌着的乔纳森——现在他终于知道那个人的名字了。
本杰明偷笑着,手指在键盘飞快的游动,显示器上更是五彩缤纷。从他的闪闪发亮的眼睛里,我们看到的是病态的喜悦,如同一个正在以最大的热情折磨人的施虐狂,与平时调皮捣蛋的本判若两人……上帝啊!这是怎么了!
“本,战果如何啊?”
“还不错。我刚刚切断巴黎北部一部分地区的供电,下一步就是整个巴黎,然后……”本扭曲的脸在狂笑,手指痉挛了,但是依然无法阻止他释放邪恶的灵魂。现在他不再是那个因好奇而打开盒子的潘朵拉,不是,他这一次是故意的,故意将盒子里的恶灵释放到互联网上,可是却没有将希望也一并播撒……
老皮特却笑不出来,他知道,这只猛兽的出笼也预示着他的再次流亡。但是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,他不能将本杰明留给玛莎,留给“黑玫瑰”,留给那些欲破坏世界的混蛋们。可是,这么做,他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,因为他才是那个好奇的女神潘朵拉。
老皮特正在发呆,本却开始歇斯底里的狂笑,上帝啊!巴黎会是什么样子?
巴黎和往常一样没有波澜,街上处处平和,然而在法国电力系统那里可不会这样安静。
“糟糕……”
“怎么了?”
“不知道,我的电脑出现了故障,频繁死机……”
“哦,见鬼!”这时候,另一个人尖叫起来。“我的电脑烧毁了!”
话音未落,机房内所有电脑如同倒下的多米诺骨牌一样,一个紧接着一个出现了故障,要么被烧毁,要么无法正常启动……隔壁的房间同样如此。
街上,交通灯如同爆竹一般,纷纷燃起艳丽的火花。
“见鬼,这是怎么回事!”随后交通便成了一只碗里的浆糊,乱成一片。
写字楼里,也好不到哪里去。所有靠CPU工作的物件统统燃烧起来,像是万圣节疯狂派对,人们尖叫着——仿佛魔鬼再世一般令人毛骨悚然。
巴黎,平和的外表下,正刮起12级以上的飓风,所过之处片甲不留——这一天俨然是CPU的末日审判……
再来说说雅典娜等人。当三个人正在电脑前忙碌着的时候,它的小伙伴突然发了疯,不断的歇斯底里般的大叫,震惊了屋子里的每个人。
“哦,不,这是怎么回事!”乔纳森叫道。
“我看看。”姜磊夺过电脑,在键盘上敲打了几个字符,那个震惊四座的尖叫终于停止了。
“先前的那次攻击又开始了。这一次,它的攻击重点已经不单纯是我们,他们的目的也不再是寻找你。”
“这一次遭到攻击的是哪里?”
“巴黎……”
“什么,怎么可能!”
砰……
“怎么回事?”
四颗脑袋不约而同的抬起来望向那个发出声音的地方。
“对不起,我的液晶电视爆炸了。就在刚才,我刚刚路过卧室的时候……”克里斯灰头土脸的出现在大家面前,一脸的丧气,手里攥着一个矿泉水瓶。
“姜磊,你的电脑没事吧?”
“没有,就在刚才断电的时候,我已经转为电池供电了。”姜磊平静的说道,眼睛一直没有离开显示器。“哦,我的天!”
“又怎么了?”大家俨然成了惊弓之鸟,异口同声的怪叫道。
“哦,对不起,实在抱歉。不过看来我们最好不要使用交流电了。”
“为什么?”大家满脸诧异的盯着平日里多嘴多舌的小男生姜磊,似乎这一次他们发现他已经成了一个很有诗意的哲学家。
“病毒成功突破电网限制,正在民用电网上蔓延,看来电网也不再是没有病毒侵袭的净土了,我们刚刚失去最后一块处女地。我很遗憾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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