乌苏里堡

局长大人莫名其妙就签署了释放令，直到他回警局才得知这个荒诞的消息。现在还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。当然老人家觉得当前的重要任务可不是什么释放令，而是巴黎的金融业。几天前的那次事件使巴黎的经济损失惨重，单单巴黎股市的市值在袭击当天就缩水20%，指数一路狂跌，连带着整个欧洲股市也打起了喷嚏。这两天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，巴黎股市一直处于休眠之中。上到总理，下至普通百姓，都在指责巴黎警方办事不力，即使没有本这档子事，局长的这顶乌纱帽也是难保。

雅典娜把本安置在自己巴黎郊外一个十分隐蔽的寓所里。这间房子深处山林间。当初雅典娜选择这间房子完全是因为自己需要找个地方疗养、修整一下。不过她一次都没用过，这一次算终于派上用场了。

本还是昏迷不醒。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大概一个星期。克里斯想尽各种办法，希望找到造成这一结果的缘由，可收效甚微。

他坐在椅子里，拿出一本很厚的书翻了起来。那书的名字叫做《吉米走向彩虹》——让很久以前推荐给他看的。不过现在在克里斯手里的是法语版。他真的对德语不在行。

书写的很好。这是克里斯对这本书的第一印象，然后接踵而至的却是无穷无尽的乏味——不是书很乏味，而是他根本就不喜欢这个和纳粹有关的故事，于是翻了几页纸就把书丢到了一边去了。

“本，能听见我说话吗？”克里斯喃喃道，其实他心里清楚，要是本能听见他就不讲了。“我知道，你还在迷茫之中。”

克里斯找来一瓶水，扭开盖子，喝上一大口，好润润嗓子，然后开始他的长篇大论。

“说实话，以前都是我听别人的没完没了的唠叨，他们讲的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，可是我是个心理医生，能怎么办呢？只能忍着。不过，现在我也可以向别人倾诉我的苦恼了。

“本，你知道我是怎么样知道你不是亚历克斯，而是本的？因为亚历克斯不懂电脑，更不晓得什么是洪水攻击了。说实话我也不知道，是姜磊告诉我的。你真的很让我惊讶，本，你和亚历克斯长得像极了，我差点就没有认出来。

“哈哈，真是废话，双胞胎哪有不像的？好了，说一说我自己吧。我是个同性恋者，我不否认，真的，但是恐怕现在公司的人还不知道这一点，雅典娜可能知道。但是我不确定。因为她很冷很神秘。做这么多年的心理医生，我很少遇到像雅典娜这般高深莫测的人，真的。可是不是唯一一个，还有一个人，至今我也没琢磨透。”

他停下来喝了一口水，然后静静的盯着天花板几秒钟。

“他是让，我的师傅，也是我的爱人。我之所以能够进催眠术这一行全是因为他的功劳。我记得当初在酒吧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，我就从心里萌生出一个想法——那个人就是我想要的。或许这就叫做一见钟情吧。谁知道呢？后来还是他主动找我说话的。这说来很奇怪，不是吗？

“当时他走过来，要了一杯啤酒，也请了我一杯。然后就直接说我们约会吧！哈哈，真是不可思议。你注视了那个人半天，当对方终于觉察到的时候，第一句话居然就是约会……那会儿，我特惊讶，你知道吗？我是说我当时根本就没想到他会那样子问我，真是不可思议啊，于是我答应了。

“其实我和他之间没什么浪漫故事，就是两个普通人，在一间酒吧里偶遇，然后便互生爱慕，之后走到了一起。不过我真的很高兴能和他在一起，真的。有他在我身边，我就感到无比的轻松，心里无比的安静，是那种了无牵挂的宁静。后来他发现我懂一些催眠术，有点惊讶。我以为他会拔腿逃掉，可是他的下一句话倒把我吓着了。他说，小子，你知道吗，我也会催眠术的，哈哈。真他妈的巧合，两个人在酒吧里偶遇，不仅在性取向上极其一致，就连身上的一技之长都一样，这简直就不是真的，一定是上帝那老头开的玩笑！”

克里斯说了很久，也说了很多。他把自己的过去统统讲了出来。不知道为什么这段经历他一直希望能找个机会对别人讲一遍。不过他一直没能得偿所愿，直到今天，直到此时此刻，他才一吐为快。

他找到了知音。他应该高兴才对。可惜他倾诉完这些事情，心里的那块石头并没有落地，依旧沉甸甸的压在心窝上，难以释怀。

他叹了一口气，准备起身，发觉本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。这个动作微小得几乎觉察不到，可惜还是被克里斯发现了。他跑到床边，看着本平静的熟睡中的面孔，忽然在心底产生某名的怜爱，可惜这情愫如同流星划过夜空般迅速的消失了。他呆呆的盯着本的脸几秒钟，又离开了。而就在他转身一刹那，本的手指又动了一下。

老皮特在米兰郊外的小公寓里住下了，和他住在一起的还有那个年轻的前意大利宪兵江卡尔洛·卡纳莱蒂。江卡尔洛是个典型的意大利帅哥，皮特在见到他第一眼的时候，就看出来了。

这会儿天有点早，灰蒙蒙的天空上，隐约可见几颗黯淡的星辰，太阳还躲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，可是它金红色的大披肩暴露了它的位置。于是它索性抛弃这些伪装，凶巴巴的就从地平线爬了出来。于是顷刻间金光万道，夺人眼目。这一冲冲的举动也将人们从睡梦中惊醒了。

老皮特并在这些人之列，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睡。他花了很长时间坐在窗前的椅子里，眼睛盯着太阳出生的地方，可心思却不知道飞去哪里了。这是怎么回事？这个问题他答不出来。或许根本就没有答案，没有……

他从椅子里站了起来，走到康乃馨的前面，这是室内唯一一株绿色植物。也是他离开巴黎、离开诺曼底时携带的唯一物件，他看着这株还没有开花的植物，思绪有一次游离开去，这一次他飞回巴黎，头脑中回闪着在巴黎的日日夜夜，和克里斯在一起幸福的时光。他们会在月光下饮酒，在无人的沙滩上做爱，在清晨的微风中相互拥吻……可是这样的日子一去不回了。他还记得离开那天的情景。那天天刚刚亮，他轻轻的拿开搂在自己腰腹上的克里斯的手臂，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，又充满爱怜的把它掖好。然后悄无声息的穿好衣服离开了，在走出房间的那瞬间他曾有一种想要回头的冲动，可是他忍住了，他害怕自己一回头就彻底放弃离开克里斯的那个想法，于是他狠了狠心走出去了，当房门轻轻的关上的那一霎那，他感觉一滴泪划过的面颊……

他无限怜爱的抚摸着绿色的叶片——可惜还没有到开花的时节，不然那一定很美。

“先生……”是江卡尔洛，那个意大利男孩子，打断了他的思绪。

“有事吗？”皮特有些愠怒，可是很快便压制下去了。

“早餐准备好了。您要的火腿三明治，新鲜的牛奶，不加糖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老皮特最后望了一眼那株花草，带着无限的愁思离开了。

老皮特不是很喜欢米兰。这个意大利北部城市空气里缺少诺曼底那里大西洋的气息，可是来自阿尔卑斯山的祥和又很少到达这里。不过这里也有属于自己的魅力，全欧洲的时尚之都，只可惜皮特不是一个嗜好时尚之人，所以他选择远离那些经常有设计师、模特出没的地方。

早餐吃得很安静，江卡尔洛没有坐下来陪着他吃饭，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——老皮特猜想是这样的。当然他这个雇主还是很好心的，没有对那个男孩提过多的要求。当然以后可能会的，不过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利用这里的条件来施展他下一步的计划。

“我这是在哪里……”亚历克斯迷迷糊糊的醒来了。

他发现自己被反绑在一张椅子里，关在一间小地下室里，头顶上一盏大头等没完没了的摇晃着，他脚下的影子也随那不老实的灯光一道忽长忽短，忽左忽右。

他晃了晃脑袋，想使自己清醒一些。只可惜灯光耀了他的眼睛，看不清楚周围的情况。其实也没有什么摆设，四壁空空如也，墙壁水渍斑斑，有一部分墙皮都剥落了。这里潮的很，还听得见不远处水滴滴答答的声音。

“这是什么鬼地方？”他又咒骂了一遍。拜拜手臂，发现绳子绑得很紧，而且是个海盗结。他猛的挣扎了一下，可惜没有挣脱，反倒用力过猛差点连人带椅子摔倒在地。

“见鬼！”很少讲脏话的亚历克斯恐怕也就只会说这么一句吧。

他定了定神，准备努力第二次，可惜有失败了，这一次他结结实实的摔到了地面上。他翻了翻白眼，直挺挺的身子软了下来，他就这样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趟下去了。

就在这个时候，面前的一扇校门打开了，一双皮鞋咚咚的踩了进来。可是此后便觉得一股冰凉的液体伴着刺痛从肩膀流向全身，视线也渐渐的模糊起来，在失去知觉前只听见一个仿佛童话里阴险的老巫婆般的声音：“睡吧，睡吧，我的孩子……”

“这是怎么一回事？”约瑟夫看着面前的一份报告问道。

“我们正在分析，初步估计是黑客袭击。”手下的一名下级军官道。

“尽快把完整报告提交给我。”

约瑟夫打发走军官，便又重新坐下来冥思起来。

与此同时，雅典娜开始收拾东西，准备返回公司。这一次的抗击算是结束了，可是在雅典娜看来，这才是开始。她一直在等待那个连累她全军覆没的罪魁祸首现身，可惜这一等便没了音讯。那个人一直没有出现，或许短期内也不可能出现了。可是这对于雅典娜而言不是一件好事，因为她会继续为那次失败所折磨。

“要走了吗？”约瑟夫走了进来。

“是啊，我们也该回去了，谢谢你的帮助。”

“你太客气了，我们可是多年的老朋友了，怎么可能不在关键时刻能助你一臂之力呢？”

“哈哈，说的也是。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。”

“好吧，我也不说什么了。否则你的致谢词会烦死我，哈哈。”

雅典娜笑一笑，又吩咐乔纳森、姜磊他们快一些，外面的车等了许久了。

“好了，我们走了。这个地方真棒……”她最后一次环视了一周这个大房间，现在它又恢复了空空如也的本来面目。

“哈哈，这里随时欢迎你回来。”雅典娜上车前，约瑟夫很快活的说道。

“当然，我会的……”

江卡尔洛刚从前女友那里回来，抱着装满食材的大牛皮纸口袋。他要做一顿法式大餐。今天在前女友的父亲那里学了几样拿手好菜。那个差点成了他岳父的老人很好，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甩了他女儿而对他竖起眉毛，事实上，他还是蛮喜欢这个江卡尔洛的。

当他进门的时候，看到老皮特正在电脑的前面忙着什么。他没有去多想，只是耸耸肩，把口袋里的食物一股脑的都塞进了冰箱，然后从里面拿出一罐可乐咕咚咕咚喝了起来。

“可乐喝多了可不好，尤其是对像你这样的年轻人。”

老皮特突然大声地说道。惊得小伙子差点把没咽下去的黑色的液体喷了出来。

“对不起，我吓着你了。”

“没……没关系……”江卡尔洛连忙擦干留在唇上的残液，然后又是咳嗽连连，连眼泪都跑了出来。

老皮特听见这个大男孩滑稽的咳嗽声，微微一笑。这也让他想起一部很另类的法国电影《当男人看上男人》。说实话，他并不喜欢影片里那个无聊的变态的雇主，而那个年轻的厨师却很让老皮特欣赏。而且还有一点，这电影是他和克里斯一同看的。只不过，总头到尾两个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，等走出电影院，克里斯突然对老皮特说：“我可不希望你成为那样的暴发户。”

这句话讲得莫名其妙，当时老皮特就惊讶的不得了，不知道克里斯为什么会冒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。不过，两个人谁都没在意这句话，说完听完也就算了。现在想来，似乎那句话有些许预言的成分，但是不管怎么样，老皮特都不会成为那样苛刻的雇主的。

“米兰春夏时装周什么时候开幕？”老皮特转移了话题。

“好像11月底，具体日期我查一下吧。”江卡尔洛对这个问题很惊讶，面前那个背对着他的男人不修边幅，邋邋遢遢的样子实在不像是一个喜好时尚的人。

老皮特没有再说什么，继续他莫名其妙的工作。电脑旁的台历上赫然写着9月29日。

克里斯一直在絮絮叨叨往事，从孩提时的点滴，讲到和让的欢笑，再讲到让离开后的孤寂，这会儿他正在讲和乔纳森偶遇的事情。可以说他几乎把自己能记住的所有的往事统统说了出来，真不知道讲完这些还会讲什么。

“和乔纳森是在一个酒吧里相遇的，我在那里做服务生，他则是我的客人。我记得那个时候的他阴郁、沉默的不得了，就好象一个已到暮年的老头子……”

刚刚说到这里，门被人轻轻的敲了三下——有人回来了，这是他们的约定，当自己人回到这里的时候，一定要敲三下门，不多也不少，否则这个藏身地点便暴露了。不过进来的人是乔纳森，刚才克里斯刚开始唠叨的主人公——真是说曹操，曹操就到。

“他怎么样？”乔纳森进门后小声问道。

“还是老样子……”克里斯耸耸肩，答道。

乔纳森笑了笑，没说什么。在克里斯面前，他总是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题，可能是克里斯看他的眼神让他感到莫名其妙的缘故吧。

“就你一个人？”克里斯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门道。

“雅典娜要我过来看一看情况。”

“他不放心我一个人在这里？”

“或许吧。看着你骨瘦如柴的样子……哦，对不起。”乔纳森意识到自己失言了，忙向克里斯道歉。

“没什么，我很喜欢看你开玩笑的样子——尽管你很少开玩笑。”克里斯满不在乎道，可是他心里却乐开了花，这句玩笑可是意义重大啊。

乔纳森起身去找饮料，回身看了一眼处在昏迷状态的本杰明，又问克里斯需要点什么。克里斯笑着告诉他：“矿泉水。”

乔纳森来到厨房，感觉自己的心在狂跳。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克里斯阳光般的笑脸，自己就分外的紧张和不安，难道……哦，见鬼，不可能，这绝对不可能。我不是那样的人。他从心底里一遍又一遍的否决着先前的定论，可惜那结论一遍又一遍的从废墟中重生，就好象是一只始终涅磐又重生的凤凰搅乱了他的思绪。

最后，他终于费了九牛二虎治之力才压下心中的那份邪念。

远在巴黎市内的办公室里则安静了许多。姜磊正在整理几天来留下来的数据，希望从中能发现一些有用的线索。而这个时候，一份奇怪的绝密文件跳了出来。

“我的乖乖，这是什么？”他试图把它打开，可惜这份文件加了密码。这下姜磊可有时忙了。

“有什么不对吗？”雅典娜听见姜磊小声的咒骂。

“哦，我刚刚发现一份带密码的绝密文件，这份文件似乎不像是我们的，也不大可能是本机器里的，很奇怪，我正在破解密码。”

破解密码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，更何况要破解这份具有512位密匙长度的加密文件了。姜磊迅速把这份档案转移进另一台高性能的机器，开始漫长的密码破译。

而与此同时他继续此前的那个寻找可能有用的数据的工作之中。就在他破译密码、审查数据的时候，又有一份文件跳了出来——只不过这份记录并没有处理归档人的任何信息，而且也不是绝密的。姜磊打开了这份文件，一个莫名其妙的作战计划现了身。

“老板，或许你该看看这份记录，没有加密，也没有创立日期，唯一知道的就是它来自于法国军方的内部网络。”

雅典娜结果文件打印件，马上僵直在椅子里——这份就是她所执行的最后一项任务的详细作战计划——发件人不详，收件人是BR……